風車草劇團的《亞娜》(Ana)在2024年演出收獲好評，於2025年以2.0版本載譽歸來，筆者是在風車草劇團《餐廳》的謝幕時知道此劇取材自梁祖堯的個人經歷、因而產生興趣，心中納悶真有如此親密的朋友會突然消失般不辭而別嗎？看畢《亞娜》(2.0)，感覺劇本中的五個角色皆形象鮮明，他們各有特色也各有煩惱。雖然他們不屬於典型人物，但他們的處境、例如對關係的迷惘和不知所措是共通的，因而觀眾總能在劇情中找到能共情的部分，在角色中見到自己的影子。移民潮下劇界以「移民」為主題記錄時代，風車草選擇以「個人」寫「時代」，是一個別樣的切入，「你好嗎？」流露對時代眾生、包括自己的真誠剖視和關懷。既然《亞娜》取材自個人故事，筆者也憑歌寄意，將對《亞娜》印象深刻的地方，借陳奕迅的歌《與我常在》(註)記錄一下︰
劇情有一段是Billy(梁祖堯 飾)和Ana(彭秀慧 飾)回憶他們在中學時的親密情況，他們同年同月同日生，做甚麼事也一齊做，「在一起看每齣戲 在一起嘆每口氣」。Billy以經典電影《兩生花》來形容兩人，他的說法有一刻讓筆者想到一本漫畫《Nana 世界上的另一個我》，兩個性格不太相同的人，卻像是世上的另一個自己。但有一晚Billy向Ana傾訴他喜歡上一個男子，而Ana坦然說出喜歡Billy，Ana在這次相聚後就不辭而別。劇情没有點明為什麼Ana要突然消失，但她的離去無疑讓Billy陷入「不明不白」、「失去另一半」的痛苦中。雖然Ana為何離去是本劇最大的謎團，令此劇染上懸念劇的色彩，而最終劇情都没有就此給出答案。但從劇情的舖排和人物的塑造上，Ana的離去卻是不難理解的。或許有人會著眼於Ana的冷酷無情，可以說走就走，或者認為Ana是迴避型人格，遇到關係問題會選擇逃走。但Ana看似堅強的外殻下其實也是零碎和脆弱的，她要用謊言和逃走來應對她的軟弱。「除非你是我 才可與我常在」，Billy和Ana的伴侶Claire對Ana都貌似有一種情感依附性，他們需要Ana，但Ana的情感需要卻好像没被回應，她的痛苦及無力無法被理解。在這種情況下，Ana和她的密友各行各路是可以預見的。
《亞娜》的其中一個迷人之處在於它的疑幻疑真，有「一個人 從鏡內發展恩愛」那種虛幻感。在劇情上，Ana經常開玩笑，例如說家中有鬼、用針筒疑似濫藥等笑話，也已令觀眾有孰真孰假的感覺。在舞台設計上，在Ana走後舞台禾稻叢生，又令原來較寫實的舞台，突然變得象徵性、抽象性，增添了虛幻的感覺。在劇本的創作上，《亞娜》取材自梁祖堯的親身經歷，但當中幾多是真，或者連他本人都無法道明。然而有趣的是，他在場刊提出劇末Billy和紅色長裙Ana的一段的對話「可以話俾你聽，個演出去到最後一幕，場景係一個夢。嗰個夢，係真嘅。」，頗有「就在夢內發掘這真相」的感覺，夢看似虛幻，但反映的卻是真實。那究竟甚麼是真？甚麼是不真實？末段這場對話像是角色Billy(或者是編劇梁祖堯)的自我對話——他幻想自己可以和Ana有一個坦誠的溝通，向她訴說自己的情感和痛苦，也是透過想像釋懷當日友人不辭而別而產生的困惑和痛苦，也是以戲劇這藝術形態來達到一種「昇華」作用。
「一個人 同偕到老不靠運氣」——作為Billy男友的Elton(湯駿業 飾)用自身經歷解釋維繫一段感情是需要忍耐及妥協，他對Billy的「不離不棄」和Ana形成強烈的對比。縱然他知道Billy在外面「搞關係」，而且Billy對他熱情的分享顯得冷漠，顯然對其不感興趣，但Elton仍然留在Billy身邊陪伴他。Elton的表現是有點自來熟、健談活潑，面對Claire覺其煩擾他也没有停止談話。但這不代表Elton感覺遲鈍，其實他敏感於他人的需要，例如他記住Claire喜歡食的餅乾，甚至他也覺察自己的情感需要。可能有人認為他對Billy的忍讓是退縮，但他可以是為了愛選擇妥協來維繫關係。湯駿業很好地表現出Elton這個角色那種温柔的強大，展現包容的力量。雖然角色不能和演員混為一談，但湯駿業演的Elton，讓筆者好奇「風車草劇團」於2003年由邵美君、梁祖堯及湯駿業創辦至今，二十多年的合作實屬不易，「風車草劇團」能維繫至今，是否也有Elton這種包容的力量呢？
《亞娜》源自個人，也隨觀眾個人解讀，有光就有影，人有極力要維持的外在也定有不為人知的陰暗。面對這種人的陰暗面，《亞娜》不說教不批評，也没有提供答案，只是如朋友般問了句「你好嗎？」，這個問題可以很簡單也可以很複雜，非常值得思考。
劇名：《亞娜》(2.0)
劇團：風車草劇團
日期︰2025年3月23日 下午三時
地點：葵青劇院演藝廳
場刊︰連結
圖片來源：風車草劇團網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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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陳奕迅《與我常在》全曲歌詞(作詞：林夕)
在一起看每出齣戲 在一起嘆每口氣
再細嘗 同偕到老的況味
每分鐘也抱緊你 沒有一秒共你別離
還攜手看著生與死
坐著臥著都分享 日日夜夜也為彼此設想
站著望著都分享 就在夢內發掘這真相
除非你是我 才可與我常在
一個人 從鏡內發展恩愛
除非你是我 才可晝夜同在
戀不來 從厭倦裏面偷取恨愛
在一起與你工作 在一起與你摸索
兩個人 同時佔有的快樂
每分鐘與你揮霍
沒有一秒沒我在旁
還攜手看著天空黑與光
坐著臥著都分享 日日夜夜也為彼此設想
站著望著都分享 就在夢內發掘這真相
除非你是我 才可與我常在
一個人 從鏡內發展恩愛
除非你是我 才可晝夜同在
戀不來 從厭倦裏面偷取恨愛
除非你是我 才可與我常在
一個人 從鏡內發展恩愛
除非你是我 才可晝夜同在
戀不來 從厭倦裏面偷取恨愛
除非你是我 才可與我常在
一個人 從鏡內發展恩愛
除非你是我 才可晝夜同在
戀不來 從厭倦裏面偷取恨愛
在一起 會有多美
在一起 也會不美
一個人 同偕到老不靠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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