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團方外無式的《不存在……的》，以2023年在賽馬會黑盒劇場演出的《不存在的人》為藍本，設計一個為時約一小時的多媒體體驗劇場。參加者需要在場地外放下背包及電話，脫鞋進行各種沉浸式體驗。這種劇場形式雖不是首創，但亦不算常見的形式，以一個劇場作品為藍本的創作又更為罕見。就此不妨以筆者的體驗及感受為例，以「戲劇性」、「體驗性」及「操作性」來談一下這個作品。
在「戲劇性」方面，較為遺憾的是，筆者没有看過前作《不存在的人》，只是從網上資料得知故事是講述一個在末日中獨自在倉庫居住的男性，他過著每日都是12月24日的孤獨生活。有天一個穿保護衣的女人闖入男子的生活，二人開始共同生活。雖然没有看過前作，但個別裝置及安排都可以猜想和前作有關，例如開首男子及女子似乎離開倉庫留下錄音，牆上貼滿不同年份的12月24日；男子用自動書寫的機器，在演出的每一天都留下一段日記；在波波池中出現一男一女相擁等，展示讓人有置身劇場的感覺，安排也有戲劇感，能夠體會某種氛圍，濔漫某種情緒。可惜的是，對筆者這種没有看過前作的人，在《不存在……的》能夠體驗的內容(context)會稍為局限，或者是因為欠缺劇情訊息，篇章的意義未能有效連貫，形成一個具脈絡的體驗。而某些裝置及安排如果獨立來看有某種意義性，例如用熱感方式看昔日報章；從眾多名言中找到鎖匙開門離開等，但這些裝置不知道和前作是否有關連，各個段落之間又無明顯的編排及過渡，整體來說較難體會成一個完整的故事。當然，觀看過前作的參加者或者會得出不一樣的體驗，或許能夠體會到完整的脈絡及故事。雖然多媒體劇場重體驗多於「講故」，講戲劇性、故事性有點不對題，但是此製作既然有如此完整的劇本作藍本，對於第一次接觸這個故事的參加者，如果能提供多一點資訊，以某種形式(如錄音、錄像、文字)串連各個段落，在前作的故事框架中作出不同形式的呈現，體驗或者能更完整。
在《不存在……的》的宣傳中道「將文字的哲思轉化為一種身臨其境的體驗，讓觀眾在藝術中找到屬於自己的感動與意義。」沉浸式劇場一般要求參加者以「行動」去體驗，但《不存在……的》在「體驗性」中更強調個體的體驗，其「度身訂造」的方式讓不同參加者在同一段展現中可以有不同得著。例如首段中牆上貼著不同年份的12月24日的日曆，這個日曆是通勝那種，上面記著「宜忌」。錄音要求參加者找到他們出生的那個12月24日並閱讀訊息。筆者感到這些訊息實在太貼合本人處境，有種比相士批中的感覺，是非常奇妙、難忘的體驗。及後每名參加者逐一向咪高峰訴說對三歲自己說的一番話，這番說話會在最後一段轉化為錄像上的文字(如果筆者沒有看錯的話)，仿佛是自我的回聲，出其不意，十分驚喜。另一例是自動書寫的機器在每天演出會留下當天的一篇日記，也讓不同時間參加的參與者看到的東西不一樣。《不存在……的》的參加者有特定的前進路線，以一個設計了的方式進行體驗，但裝置大多靜態，以視覺得主，少了點推動參加者投入的方式，如果有更多不同類型的操作，例如參加者需者完成某些特定項目方能前進、參加者的行為會造成某種改變（或者不是没有，是操作影響了效果，見下段)；又或者提供更多不同的感官刺激(例如提供少許飲食有味覺上的刺激)，或者能夠刺激參加者得到更多不同的體驗和感受。
在多媒體體驗劇場中，實際操作包括人員安排也是不可忽視的環節。操作太複雜、干預太多、參加者太多等眾因素也會影響整個劇場體驗。如有些設計要參加者動手去玩方能出現某些效果，要注意給予參加者的時間會否太少或者操作太複雜，令付出與收獲產生不對等。例如有一場景要求參加者用熱感來消除黑面，方能看到黑面遮掩的陳年剪報，但參加者一鼓腦用身體熱力去消除黑面，都只能看到一小部分的內容，對理解設計者的深意作用有限。另外，體驗劇場有時免不了要工作人員引導，但工作人員的介入方式可以斟酌，例如工作人員可能見參加者花了長時間也不知道可以「打開」名句書籍以取得鎖匙，索性直接打開，有點揭了謎底，如果可以用更迂迴的方式提示參加者，會更有參加者「發現」的感覺。人數方面，《不存在……的》每場安排的參加者人數不逾二十人，有較寬裕的空間體驗，不需太多等待時間。因為有些場景如人數太多，例如閱讀在牆壁上的日記，人數太多字又小，便好像要迫到一堆去閱讀小小的字，難言有甚麼氛圍感。雖然筆者有以上的「抱怨」，但《不存在……的》的總體操作流暢、工作人員没有突兀的介入、給予參加者適度的沉浸性體驗，前列的情況「瑕不掩瑜」。如果說那裡可以深化的話，是《不存在的人》的開首為男子孤身一人，如《不存在……的》可以用比較分隔的方式安排參加者進到「劇場」(例如早到場就先進入坐下，還可以有時間閱讀各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的通勝)，可以有助營造這種孤獨感。筆者在今年三月參觀了香港戲劇學院開放日劇場構作主修作品展演，它其中一個演出安排是讓參加者一個接一個彎腰進到漆黑的劇場，類似這種進場的「儀式感」，也不失為一個可以幫助參加者迅速投入的妙法。
此演出在宣傳中指這場劇場體驗以「不存在……的」為核心，「想通過沉浸式的環境、互動和深刻的哲思，讓觀眾在「存在」與「不存在」之間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體驗劇場一般以「有形」的裝置及方式去讓觀眾體驗，此演出要如何以「有形」(存在的事物）讓參加者悟到「不存在」的東西呢？這實在是一個弔詭但值得探索的問題。筆者下筆時反覆回想，到底自己在這次體驗中悟到甚麼「不存在」的？思考良久没有答案，才驚覺原來不存在的就是答案。
劇名：《不存在……的》
劇團：方外無式
地點：上環文娛中心展覽廳
觀劇場次：2025年4月19日
場刊︰連結
圖片來源：方外無式Face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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